98年12月07日國文補充閱讀──孩子,你要怎麼學習?(一)

 

日前洪蘭教授〈不想讀,就讓給別人吧〉一文發表於天下雜誌,記者批露是對台大醫學系學生的批評,引起軒然大波,支持與反對或各方面的聲浪接踵而來,台大醫學生為此辦「力挽洪蘭」座談會,回應洪蘭教授的批評(現場提供雞腿、泡麵)。這幾年來我對高中生的學習狀況亦憂心忡忡,更以為老師徒有一身功力還不足,還得吸引孩子肯接受你的武功傳承,擔心的不只是我「懷才不遇」,且深懼不久的將來,在講台上我「死於寂寞」。若果真如此,死有餘辜!因為食古不化,不能與時俱進,愧對聖之時者的孔老夫子。但是,最重要的是:孩子們!你要什麼?你認為你該怎麼學習?借此機會正可反省。 徐茂瑋

1.洪蘭:不想讀,就讓給別人吧

2.學生的問題 正是辦教育者的責任    聯合社論

3.王健壯:盆景與野樹野草  

4.聯合筆記/親愛的孩子 吳仁麟

5.洪蘭:大學生 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

6.朱敬一:和光同塵 才是培育菁英的有效環境 朱敬一

7.記憶儲存盒/讓我為自己讀書   陳凱倫

 

1.洪蘭:不想讀,就讓給別人吧 天下雜誌 434期 2009/11

港、陸大學跨海搶人才,但台灣學生感受到國際競爭的壓力了嗎?

看到香港城市大學來台灣招募好學生並提供十萬港幣的獎學金,真是心裡一驚,「十年河東轉河西,莫笑窮人穿破衣」,以前是香港學生來台灣讀書,現在是我們去香港讀書了。

這也難怪,現在全世界的大學都在搶人才,因為十九世紀的財富在土地;二十世紀的財富在勞力;二十一世紀的財富在腦力,列強因殖民地而致富,我們也因加工區做代工而經濟起飛,現在更要靠創意來致富了。因此各大學祭出各種優惠條件,網羅第一流的人才,甚至派出「學探」,像星探或球探似的,去全球尋找。在國際競爭這麼激烈的時候,我們的大學生卻沒有感受到這股壓力,令人擔憂。

最近去一所台灣最頂尖的醫學院做評鑑,發現上課秩序極不好,已經打鐘了,學生才姍姍來遲,進來後,有人吃泡麵、有人啃雞腿、有人打開電腦看連續劇、有人趴在桌上睡大覺。打手機、傳簡訊的就更不用說了。遲到的同學不是悄悄在後面找個位子坐,而是大剌剌走到他座位的那一排,叫坐在外面的同學起來讓他進去,絲毫不尊重同學的上課權。想不到現在連音樂廳、戲劇院開始表演了都不准進場,怕侵害到觀眾和表演者的權益,知識的殿堂反而更隨便,自由進出,好像菜市場,視授課老師為無物。我看不下去,起身離開,後來好奇,再回去看原先睡覺的同學有無醒來上課,結果發現不但原先睡的沒起來,又陣亡了更多。假如這是我們大學生的上課態度,我們拿什麼去和別人競爭?

學生也應該「敬業」

就業最重要的是「敬業」,因為那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在早上八點的晨會,我們發現醫生們不但遲到,連白袍都沒穿,當然也還沒去巡病房。醫生的責任是照顧病人,以往是七點先巡病房,八點再來晨會,現在即使來了也是坐在最後面做自己的事,紀律的鬆散令人咋舌。看到這個現象,就了解為什麼台大的校長在歡迎新生時,講的不是如何立志做大事,而是晚上不要熬夜、不要翹課、要替媽媽洗碗……,這些是我們對小學生所講的話,假如大學生要這樣教,我們的大學生還叫大學生嗎?那種「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讀書人抱負到哪裡去了?

敬業是個最基本的做事態度、是個操守,不敬業的人,能力再好也不會成功,對醫生來說,還會害死人。學生的敬業就是做好學生的本分,父母出錢讓我讀書、國家出錢蓋了教室、買了儀器栽培我,我要好好學習,這不是八股,是做學生的基本要求。如果不想讀,何不把機會讓給想讀的人呢? 尸位素餐是最可恥的。

看到學生浪費他們自己的生命,也浪費國家的資源,就很難過,曾經有人擔心我們下一代會去別的國家做台傭,假如我們自己不覺醒,這個擔憂就可能不是杞人憂天了。

 

2.學生的問題 正是辦教育者的責任 社論 2009/11/17 聯合報

教育部長吳清基日前對於洪蘭教授批評台大醫學系學生上課表現一事發表看法。他認為,洪教授的評論是「一針見血」,點出當前大學生不認真、不積極、不若中國大陸學生上進的問題。但一針見血只是描述問題刻劃的清晰,而這些問題究竟會不會在日後有所解決,則教育主管當局卻未能進一步說明。

未料,前天台大校慶,校長李嗣涔期勉學生對外界的批評,要有「有則改之,無則勉之」的「雅量」;台下聽講的學生卻照樣打瞌睡、吃早餐,有人還索性玩起掌上型遊戲機。事態如此,大學的通識教育與德育究竟要如何改進,我們也尚未看到建設性的討論。

洪蘭教授對於台大醫學系學生的批評,已有許多面向的社會回應。有人贊同洪教授的看法,認為現在的大學生太自我中心、太不珍惜社會給予的協助與支援,確實該給予批評。也有人認為洪教授以一個相對普遍的現象為觀察,卻對特定的觀察對象(台大醫學系)做批評,聚焦有偏差、方式也有爭議。在此,我們不擬對前述正反意見做評論,只想從一個大家忽略的辭句──「把位子讓出來」──出發,解析教育工作者的責任,希望他們提出更積極的改進做法。

老師對學生說「不想讀,就把位子讓給別人」的時候,其實是非常嚴厲的責備。美國布希當局教改的口號是no child left behind(不放棄任何一個孩子),台灣教改則宣稱「把每一個孩子帶起來」,意義上相當接近。東西方面對的教育問題雖然不同,但是其「人本」的共通點應是並無二致,就是不輕言「放棄」。教師若放棄學生,學生就失去了教育。

的確,在廿世紀康德哲學的引領下,啟蒙開竅、性向發掘、自我實踐這三個面向,應該是現代教育的大原則。但是一種米養百種人,雖然社會與家庭提供種種誘導學子向善向上的環境,總是難免出現不肖分子的脫軌忤逆行為。從終身教育的角度觀之,這些脫軌行為隨時可見,但在處置態度上卻有很大的差別。在學校教育階段,學生犯錯老師或學校也會予以處罰,而離開學校之後,違逆社會規範更會有刑罰的制裁。但學校處罰與刑罰之間卻有一點根本的不同:刑罰有可能放棄一個犯過者,但教育工作者卻不會也不應放棄學生。

任何奉行人本理念的老師都沒有放棄青年學子的理由。學校原本就是個練習社會規範與互動的場域,而學生上學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在互動中學習及體驗規範。上課時干擾到他人、不尊重他人,都是該被糾正的行為,而做老師的任務之一,就是要不吝導正學生。但無論如何,老師與學校唯一不能做的處罰,就是放棄學生。教師不放棄學生,學生才不會放棄自己,而有改善自己的機會。

台大醫學系是很難考的,學生有比較優異的資質是很難得的,國家為他們準備那麼多資源是很珍貴的,社會對他們的期待是很高的,天之驕子卻如此暴殄天物是很浪費的,上課吃泡麵打瞌睡是很不尊重人的;以上的批評我們每一項都同意。但正因如此,學生需要教育。

既然台灣的課堂倫理與通識教育有這麼嚴重的問題,我們的教育主管當局,包括大學與教育部,總要提出改善的做法才是。教授們已經批評了、學生們已經回應了,唯獨教育當局像是個旁觀者,態度上頗為消極。我們既不能消極地放棄學生,能不能積極地想些補救的做法呢?既然通識教育不當地被當成營養學分,有沒有什麼改善的辦法呢?學生們的德育與群育如此之差,難道導師制度不能做些變革嗎?現在,有人點出了尖銳的問題,我們更期望看到教育當局「一針見血」的解決方案。

 

3.王健壯:盆景與野樹野草       2009/11/29 聯合報

很多人喜歡看洪蘭教授的文章,也敬佩她多年上山下鄉推廣閱讀的奉獻,但她最近對大學生的批評,卻也讓許多人心有所憂。

理想的大學生應該是什麼樣子?或者說,應該有什麼正面或負面表列的標準?

根據洪蘭的抽樣觀察,現在的大學生是這個樣子:上課時吃泡麵、啃雞腿、睡大覺、打手機;而且不讀書,心中沒典範,不知道人生要幹嘛,覺得活著沒意思,而且沒國際觀,沒人文素養,也缺乏歷史與地理常識,所以不知道史懷哲是哪國人,不知道亞美尼亞在哪裡,也不知道人類歷史三次滅種大屠殺為何物。

對於這樣的學生,她的評語是:不敬業,未盡學生本分,浪費自己的生命,也浪費國家的資源,形同尸位素餐。

但大學生普遍都是這個樣子嗎?未必;而且即使多數人都是如此,這樣的大學生就應該被歸類為理想大學生的負面表列?將來就不可能成為另一個洪蘭?顯然也未必。

洪蘭對大學生當然是愛深責切,心有所憂不得不言,但她對大學生的角色要求,卻似乎帶有太強烈的「法律與秩序」(law and order)色彩,因此才會在「敬業」與「本分」上相責相求。照她的標準,曾被四度退學的黃春明,重考大學三次的孫大偉,被五所學校退學的「偷天鋼索人」佩提(Philippe Petit),甚至從哈佛退學的比爾蓋茲,可能都要被她歸類為不敬業、未盡本分的那類學生。

而且,如果醫學系學生不知道史懷哲是哪國人,就是不讀書沒知識,難道歷史系學生都知道劉知幾是哪一朝人?中文系學生能分辨李義山與李商隱是不是同一個人?外文系學生能答得出黑人作家得過幾次諾貝爾文學獎?或者政治系學生知道托克維爾是哪國人?成名作是哪本書?

洪蘭是一個成長背景很特殊的人,她家中六姊妹都畢業於北一女與台大,家庭教育的他律甚嚴,年輕時幾乎未曾有出去玩樂的經驗,放假日也常與母親學勾針度日。而且,她不但律己甚嚴,律子、律徒也一樣嚴格。她的兒子從小被施以軍事教育,她也規定她的學生不准喝可樂,吃完東西必須刷牙。

台灣社會像她這樣他律、自律、律人「三律」俱嚴的人,可謂萬中無一;再加上她的自律不僅限於生活,而是及於知識,不但學有專長,涉獵之廣也常令人嘆為觀止。有這樣條件的人,要她在律人時不要求別人「造我的形象」,很難;要她在看到學生上課啃雞腿卻默爾不言,更難。

但跟洪蘭同輩,成長過程並非遵循「洪蘭模式」,如今卻與洪蘭有同樣影響力的那些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大學時做過比啃雞腿更不敬業、不盡本分的事,他們今天雖有成就,但當年有幾人沒犯過洪蘭筆下的那些錯誤?

洪蘭期望的也許是像盆景一樣的大學生,但大學中卻盡是像野草野樹那樣的學生,對這些枝葉亂開的年輕人,年長的人究竟該如何看待?「不要常對他們說『你讓我失望』」,「千萬不要使他們像你一樣」,這兩句引自洪蘭最近一篇文章,其實不正是對下一代仍有所期待的人,應該奉行的座右銘?

 

4.聯合筆記/親愛的孩子 吳仁麟 2009/12/01 聯合報

親愛的孩子:

這幾天和你談了很多事,從動新聞到大學生上課吃雞腿,謝謝你,你的話給了我很多啟發。

你問我對動新聞有什麼看法,我想,我不需要再告訴你一次那些父母師長的憂心。但如果我告訴你,一年後,台灣收視率最高的電視新聞頻道可能會是動新聞,或者到時各家電視台都會搶著用動新聞的方式來播新聞,你也許會覺得我腦袋壞了,但是我也要同時請你回想,在蘋果日報和壹週刊來台灣之前,有多少人想得到台灣媒體市場是現在這樣充斥著裸體和屍體的內容?

台灣是個追求自由和市場的社會,即使是殺頭生意,只要有利可圖,一定會有人搶著去做的,所以,我會猜,在動新聞被炒成熱門話題的現在,有多少電視台其實已經準備把動新聞搬上電視頻道來?

我們也聊到了你最關心的頂尖大學生上課吃雞腿的事,你問我,如果是我站在課堂講台上,會介意學生吃雞腿或睡覺嗎?

我也很老實回答你,我的課堂裡有人喝飲料吃零食,也有人睡覺和聊天。

你猜我怎麼面對這些事?我乾脆買飲料和零食當獎品,和他們用問答方法來上課,一個個點名問問題,答對了就請他們吃吃喝喝,搞得他們沒辦法好好睡覺。

所以,我不介意你在我的課堂上喝咖啡吃些優雅的小零食,事實上我開會和上課時也常這樣幹(但是拜託別吃雞腿、臭豆腐或便當,那真的太誇張了)。

總之,親愛的孩子,我想說的是,沒有人能預期明天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所能做的,是相信自己的智慧和善良,用自信和勇氣面對未來的一切,不想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不要對別人幹,就這樣。

所以,親愛的孩子,我不在乎你嘴裡的雞腿,我只在乎你心中的愛和腦子裡有沒有牛肉。

 

5.洪蘭:大學生 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 2009/12/05 聯合報

天下雜誌最近公布了二○○九年十五至廿二歲高中職及大學生生命教育調查的結果,在五千多份的問卷中回收了近八成,所以這個抽樣是具有代表性的。他們問:「現階段的生活,你覺得最痛苦的是?」,有四成以上的大學生表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而高中生則多為「課業太重」,有百分之五的學生認為「不管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當問「你的人生典範是誰?」時,絕大多數回答「沒有」,其次才是父親、自己、母親,或老師(以自己作典範,有點怪怪的)。這一題的回答似乎替前面一題找到了答案,如果心中無人生的楷模,當然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就難怪學生會感到迷惘、痛苦。

如果一個孩子長到廿歲,不知自己要做什麼,父母要開始憂心了,而「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沒有意義」就更嚴重了,這種極度的悲觀在研究上叫做「習得的無助」(learned helplessness):這個實驗是兩隻狗接受同樣程度的電擊,一隻有主控權,在電來時,可以用鼻子壓鈕把電停掉;另一隻則是怎麼做都無效,只能哀鳴。後來把這兩隻狗搬到全新的環境中,換上全新的籠子,這時,原來可以關掉電源的鈕無效了,這隻原來有主控權的狗在情急之下,會跳過不高的柵欄,到籠子的另一邊去,逃脫電擊。但是過去做什麼都沒用的狗,換到了新環境也不會想辦法逃脫,反而躺下來,全身接觸通電的地板,讓實驗室瀰漫毛皮燒焦的臭味,慘不忍睹,因為牠已全然放棄,甚至連哀鳴都放棄了。

美國政府認為由後天環境所造成的學生自我放棄是文明社會的恥辱,所以他們花了很多錢去幫助貧民窟的孩子,使他們跟得上課業,不讓絕望產生。因此天下雜誌這份調查所透露出來的學生無助感不可忽略。

最近又有一份針對二○○七年廿萬名大學及研究所畢業生所做的畢業後工作情況調查,發現百分之六十的碩士生做的工作並不需要碩士學歷,有一半以上的碩士生所從事的工作與主修幾乎無關。如果跟專業無關,念碩士所為何來?不是浪費父母的錢和國家的資源嗎?

當國家投資這麼多錢到高教上,而一半以上的學生是所學非所用時,我們需要徹底檢討高等教育的課程了:為什麼我們的訓練趕不上時代的需要?為什麼我們的大學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又為什麼會有百分之五的學生覺得自己人生不管做什麼都沒意義?我國教育資源的分配一向是個倒金字塔,小學的學生人最多,分配到的資源最少,捉襟見肘,許多小學把畢業旅行和戶外教學合併舉行,因為沒有經費,為什麼不把錢用在打根基上?一棵沒有根的樹是不會開花結果的。

這兩份調查讓我們看到教育必須務實、腳踏實地從小做起,不是用錢去砸「百大」,生命教育不應該再在教室中上課,而是讓孩子大量閱讀偉人傳記,建立他心中的人生楷模,再帶他們去生活中實做,了解人生的意義。

 

6.朱敬一:和光同塵 才是培育菁英的有效環境     朱敬一   2009/07/13 聯合報

雖然教育學習是一個終身持續的過程,但我們還是可以大略將它區分為兩個階段。在進入大學專業領域之前,包括國小、國中、高中、甚至大學一、二年級,都是屬於通識教育;大學三年級之後,才真正進入術業專攻階段。前述區分,對於釐清若干教育觀念,有相當的幫助。

通識教育 是為向心力

○○八年主持全台七所頂尖大學通識教育評鑑時,我引用一段芝大何欽思(Robert M. Hutchins)校長的話,來解說通識教育的緣由。何氏指出,通識教育的必要性,是相應於過去數百年科學分工、深入專業的趨勢。科學本質就是對分工的特定領域專注而深入;但在科學分工下,若學校教育也比照切割,則學生所學也會傾向窄化、集中。然而社會是一個不易分割的整體;訓練窄化的社會個體彼此之間難免會有較大的距離,於是社會的「離心力」就會增加。通識教育之所以日趨重要,其實是相應於社會離心力漸增而來的。

如前所述,既然通識教育的目的是為了強化社會向心力、培養公民素養,則有效率的通識教育,即應使受教者身處的環境為社會的真實樣本,而不是「皆為富有」、「皆為天才」、「皆為放牛」的虛假樣本。不只通識階段如此,即便是專業訓練階段,如果將來的專業亦需面對真實社會,那麼也該避免菁英式的學習環境。簡言之,菁英環境對通識教育而言是沒有效率的。

教育環境 要和光同塵

美國某知名大學法學院招生時,曾因平權法案而錄取了一些成績普通的非洲裔學生,被成績較高的白人學生告到法院,認為招生不公。學校則答辯說:法學院訓練律師,而律師將來要在美國社會執業,面對各式各樣的人群,故他們的培訓環境本即應與美國真實社會相容,因此法學院招收學生必須要顧及社會族群組成比例。

在通識教育階段,當然可以對部分學生每週安排七、八個小時特殊性向的菁英式「課程」,但卻不宜有所謂菁英式「學校」,破壞了通識教育應有的「常態社會」環境。套句老子的名言,既然要培養學生的社會向心力,就應該在「和光同塵」的環境下才能竟功。社會的離心力來自過於強調術業專攻、尖銳突出;老子說,唯有在和光同塵的環境中才能挫銳解紛。就高中教育而言,這實在是非常值得省思的大智慧。

拋開本位 找理論基礎

我曾經在明星學校讀過書,但是既然要討論問題,當然得跳脫本位立場,從道理面析論辨明。相信沒有人反對像哈佛、柏克萊這樣的明星大學,因為那是專業取向的成就肯定。相信也沒有人贊成明星托兒所,因為那實在不是兒童所應面對的社會真實縮影。

高中該不該有明星學校,實在該有個堅實的理論觀點才是。「和光同塵」大概是最具說服力的理論基礎。

(作者為中研院院士、中華經濟研究院董事長)

 

7.記憶儲存盒/讓我為自己讀書 陳凱倫 2009/08/19 聯合報

盲、忙、茫,沒時間思考讀書對我有什麼意義。衝、衝、衝,朝著「馴獸師」訓示的前三志願前進……

蟬聲唧唧的午後,頭頂上旋轉的風扇送出陣陣熱流,同學們埋頭沙沙沙寫個不停。我則是直盯著考卷:等差數列第13項為-6,第15項為……扇形半徑為12公分,圓心角為80°……這是什麼呀,怎麼完全看不懂?

導師如馴獸師 學生像業務員

一頭捲髮的胖導師,突然拿出教鞭,直拍著那張空白考卷:「你不知道要考數學嗎?沒準備是吧?你在混什麼啊!」

猛然驚醒,窗外天濛濛亮,原來是場夢,不禁鬆一口氣。「別怕,那段日子已過去了。」我撫著胸口輕聲安慰自己。

我讀的是台中市素有升學率第二高之稱的市立國中,校方殷殷期待著升學班考試的高分表現。這種氛圍下,我們就像是拚業績的業務員,若業績落後,導師便會修正出更嚴格的辦法,讓班排名再度領先。

本班導師亦是數學老師,在考數學或自習時,她總是手持教鞭來回巡視,瞧見同學不專心,出手就是一鞭落在該同學肩上,快狠準的勁道常讓人來不及唉出聲。我們就像馬戲團中挨鞭子的大象,所以私底下我稱她為「馴獸師」。

我曾經因為數學未達85分,被「馴獸師」用座椅拆下的木條在兩隻小腿肚印上兩道瘀青傷痕。也曾在上英文課時,回答同學一個問題,被站在門外監視的「馴獸師」冷不防用參考書朝頭頂打下來,引起英文老師及全班同學一陣錯愕。事後她得知誤會我,卻只私下輕描淡寫的說:「打錯了,抱歉!」

是我在讀書 或書在毒我

「馴獸師」規定全班每日6:50到校,晚上加強輔導至7:30才下課。周一至周六全天課,周日半天課,正課之外的自習用來考試或補課。

我每天總是被時間追著跑,囫圇吞下早餐,快步奔向學校;下課衝去廁所,好快點上完回教室K書;回家急著吃飯、洗澡,以爭取更多時間寫作業、讀書……上床時,常已是凌晨一點。

盲、忙、茫,沒時間思考讀書對我有什麼意義。衝、衝、衝,朝著「馴獸師」訓示的前三志願前進。捧著隱隱作痛的胃,我不禁要問學校隔壁孔廟的至聖先師:「是我在讀書,還是書在『毒』我?」

高中聯考,我未考上前三志願,卻以高分進入理想的五專。擺脫升學主流的箝制,專科生比較自主性的學習方式,令我感到無比的輕鬆愜意。不禁感謝孔子保佑,讓我還有機會體驗讀書的樂趣。

二十多年後,在這炎炎考季,我尚且會被夢中出現的「馴獸師」驚醒,真心想對國中導師說:「你的苦苦相逼,讓我像部讀書機器般度過三年的慘澹青春期。日後發現其實『讀書』並不可怕,如果時間重新來過,請你放手,讓我為自己讀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