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03月23日國文補充閱讀──滿級分與智障兒的禍福

老子說:「禍兮福兮之所倚,福兮禍兮之所伏」。滿級分、「落第脯」與智障兒,孰是福?孰得禍?人生的路上一定要較高下?或者可以有圓融的自我安頓? 徐茂瑋誌

1.向下開的櫻花 王文華

2.皇帝笑了起來  景耀山

3.分數之為害,烈矣!  楊照   

4.大河人生》自卑「落第脯」 發誓像樣才回鄉 記者周美惠

5.分數比生命重要嗎? 林旺(國中教師

 

1.向下開的櫻花》 向下開的櫻花 王文華 2009-03-19/聯合副刊

它長在樹枝上,並不是努力向上猛開。而是低下頭,慢慢對地面綻放……

滿級分的福與禍

2月19日,大學學測成績公布。2月20日,陽明山花季開始。這兩件事,其實有密切關係。

今年學測共有十四萬名考生,109人得到滿分。放榜隔天,媒體自然大幅報導了這109人:讀書方法、未來志向,甚至拿他們漂亮的外表做文章。

每一次大考,都會看到這些報導。看到後當然為滿分同學高興,但同時也為他們擔心。

擔心什麼呢?

我很幸運,會考試,上過第一志願。我擔心,是因為我知道這些第一志願的學生,後來怎麼了。

當你考上狀元時,大家爭相報導。二十年後,當你憂鬱、破產、入獄,甚至自殺時,很少人會關心,更少人會把你跟當年那個狀元聯想在一起。

但我認識這些二十年後的狀元,其實你也認識。

滿級分,滿級壓力

古代的科舉,現代的學測,讓台灣孩子永遠活在競爭中。考上狀元,有些是天資聰穎,有些是對自己苦苦相逼。不管是哪種,滿分的孩子在得滿分之前,有極大的期望。得滿分之後,有更大的負擔。他們必須帶著這些心理包袱成長,繼續優秀下去。

但沒有人教過他們:考試的滿分,跟學習的滿分、工作的滿分、人生的滿分,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它們需要不同的條件、心態,和能力。

比如說:考試滿分,需要博聞強記、勤做考古題,但學習滿分,需要熱情好奇、探索新事物。考試滿分,只要顧好自己,或打敗別人,但工作滿分,需要團隊合作、互相幫襯。考試滿分,要快速精準、小心翼翼。而人生滿分,需要悠然自得、大膽前進。

或是說,考試有滿分,但人生沒有滿分。學測有排名,但幸福沒有排名。你有權有勢,幫你打掃的阿姨沒沒無聞,你們倆誰幸福?我常聽到富翁憂鬱,很少聽到阿姨失眠。

菁英的迷思

因為學校沒教滿級分不代表一切,而爸媽覺得會考試的兒女一定十項全能,於是期望永無止盡,孩子們永遠無法休養生息。我有四位建中的同學,畢業後二十年內都自殺了。他們當年都是明星學生,如今卻是社會版的一條新聞。為什麼?

這還只是我認識的人。我不認識的不知道還有多少。

任何社會的成功,都要靠菁英。但台灣對「菁英」的定義特別狹窄,對「菁英」的價值特別迷信。我們是最現代的華人社會,但骨子裡仍擺脫不了最古老的封建思想。

我們對「菁英」的定義,就是名校和名公司。我們對「菁英」的迷信,就是只要某人是名校和名公司,他就可以做好任何事。

但事實呢?的確有菁英改變了世界,如哈佛大學的歐巴馬。但也有「菁英」,如耶魯大學的布希,用假證據欺騙民眾,一心孤行打伊拉克。

我沒看過布希,但在史丹佛商學研究所中,我看過同學把老師指定的書籍從圖書館偷走,讓其他人無法準備。

他們當年考上名校的優異到哪去了?

進入社會後,品德和成績更不成正比。搞出金融海嘯的華爾街,用的人都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結果這些人既沒品德,也沒能力,比較擅長的,是貪婪和投機。

本世紀最大的金融騙子馬多夫(Bernard Madoff),曾是納斯達克交易所的主席,並且是為人敬重的慈善家。沒想到他的人脈和慈善,都用來編織騙局。被他騙的投資人也都是菁英。一流銀行瑞士信貸(Credit Suisse),被馬多夫騙了近十億美金。

台灣的例子更多,電視天天在報,不必我說了。

每當看到菁英墮落的新聞,我總是在想:如果這些人不曾是菁英,如果學校、公司、政府、社會從不曾給這些人屬於菁英的權力和待遇,他們墮落的機率會變高,還是減少?

我不知道統計學的答案,但知道他們墮落的原因之一是傲慢:因為我是菁英,你們都是死老百姓,所以我是對的,你們都要聽我的。所以我可以偷走指定的書,我可以打伊拉克,我可以賣次級房貸,我可以假造財務報表。你們是老百姓,不會了解我的苦心孤詣。你們現在罵我沒關係,歷史有一天會還我公道。

我猜,很多狀元、老闆、領導人,不管有沒有犯法,都曾這麼想過。嘿,別說他們,連我都曾經這麼想。

這就讓我想起:陽明山的花季。

向下開的櫻花

2月20日,陽明山花季開始。陽明公園裡的櫻花,擠得像公園外的交通。台灣的櫻花並不像日本,一整片燃燒過去。台灣的櫻花是在一片綠樹間,偶爾開出一兩株。所以那一兩株,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遊客搶著在稀有的紅花前拍照,就像媒體搶著去採訪滿級分的同學。

人潮好不容易散去,輪到我看時,我注意到一個,與滿級分同學息息相關的現象,那就是:美麗的櫻花,是向下開的。

也就是說,它長在樹枝上,並不是努力向上猛開。而是低下頭,慢慢對地面綻放。

這就是我對今年滿級分同學的祝福。

由於台灣對「菁英」定義狹窄、迷信太強,每一位成績好的同學,都必須「向上猛開」。每一位考得不好的同學,就遭到全盤否定。天知道滿級分的同學未必真喜歡念書,而考不好的同學中也許有下一個王建民。

但不管是不是「菁英」,櫻花都教我們要謙遜。你可以發光發亮,但不用趾高氣昂。你可以鶴立雞群,但低著頭,別人還是會不顧塞車來看你。你不會永遠是對的,也沒有誰一定要聽你的。三個臭皮匠,思慮絕對會比你周密。當你犯了錯,法律和歷史會以同樣的標準來判斷你。你不用自我膨脹,也不要自怨自憐。放輕鬆、慢慢走。今天過後,媒體不會再盯著你。你可以慢慢呼吸、緩緩綻放。記得你是櫻花,此時美極,但不久後也會凋零。

第一名、滿級分這些絕對的字眼,只在求學時有意義。進入社會,有了家庭,很少人還在乎這些東西。因為我們都慢慢了解:人生的考題很難,沒有人能每一科都高分。到頭來,能在花季時上陽明山,塞車時旁邊有個伴,就算滿分。

當年滿分的同學正要步入更年期,今年滿分的同學正要變成新鮮人。我和大多數人一樣,考試和人生都沒得過滿分。但我會比大多數人早起,趁交通管制之前,上山看今年的花季。然後在回家的路上,低下頭,迎接人生下一個考題。

 

2.文學的社會事件簿》皇帝笑了起來  景耀山   2009/02/22 聯合報

一個人就算贏得全世界,卻因此失去歡笑的能力,有什麼益處呢?

一貴破九賤

有一次,一位皇帝換上了老百姓的衣服,悄悄地走出了紫禁城,獨自在京城裡遊逛。他在一條街上看見了一個算命的,就走上前去說:「張半仙,請給我算個命。」

算命的瞅了他一眼,不客氣地說:「一臉叫化子相!你的命甭算了。」

皇帝聽了,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過沒有表示什麼,就走了。

幾個月之後,皇帝回到原處,再請張半仙給他算命,聽到了同樣的回話。他聳了聳肩膀,又走了。

一年過去了,皇帝再一次微服回到算命的那兒,提出老要求。「你已經來過兩次,」張半仙說:「你想我記不得你嗎?我早已對你說過你是個苦命人,請不要再回來了。」

這下子皇帝實在忍不住了,笑了起來,笑得那麼清脆響亮。

算命的聽見那笑聲,驚慌失措,皇帝雖然沒有表明自己的身分,他已經跪在地上,磕了幾個大響頭,然後說:「小民有眼無珠,未知陛下駕臨,胡言亂語,罪該萬死,求皇上垂憐開恩。」

皇帝相當訝異,笑著問:「你不會看相,可是怎麼會知道我是皇帝呢?」

張半仙答道:「恕小民直言不諱:單看面相,我還是要說皇上是該當討飯的,但我一聽見皇上的笑聲,就知道這是帝王的笑聲。相書裡有一句話,叫做『一貴破九賤』,今天小民有幸,見到了一個稀罕的例子。」

皇帝滿有風度,也知道自己長得不俊,沒有難為那算命的。

智障者也能快樂!

來到仁愛啟智中心之後,我才更喜歡這個民間故事;來到仁愛啟智中心之後,我才更領悟「賤」是可以用「貴」去破的。

智能障礙是任何父母都不願意在兒女身上看到的缺陷,這個缺陷可以說是大賤,但這大賤也可以用大貴──用帝王的笑去破。

都是智障兒,有的痛苦,有的快樂。有的臉上顯然有痛苦的鐵蹄長期蹂躪過的痕跡,誰一再遭到拒絕、輕視、嫌棄,而還能活蹦亂跳、喜氣洋洋呢?不過有的智障兒時常面露笑容,那種笑容並不出自勉強,也不是為應付局面,而來自生命的深處,彷彿是接二連三的氣泡,從水底緩緩升起,一露頭就綻裂了,讓漣漪輕輕地拂過水面。智障兒的笑容是一朵令人驚訝的奇葩,地面上任何花朵不能同它相比。

仁啟中心的一位同學徐振綱就顯示這種奇異的笑容。他有腦性麻痺,有一陣子他的雙腿也綁著支架,行動很不方便,但他依舊滿面春風。青年攝影家范毅舜捕捉了他的笑容,我們得到了家長的同意,把他的相片印在仁啟中心的愛心股東證書上。

隨著年齡的增長,智障者該面對人生更大的挑戰。觀察膚淺的人以為智障者永遠是一群無憂無慮的大孩子,其實成年智障者的十字架是很沉重的。就業困難、交朋友不容易、婚姻的希望渺茫、被別人(甚至被家人)欺侮、受不到別人的尊重和接納,這些滋味不是好受的。

有的人認為智障者心靈單純,對痛苦沒有強烈感覺。Esther Delvin是一位很了解智障者的精神科醫師,她卻認為:「他們可愛的天真清純或傻呵呵的安詳無憂,不過是表面現象:一副面具或一種避免抱頭痛哭的方法。」她又說:面對生活中許多的困難,他們「有時寧願裝傻,好像什麼也不懂」。

國際方舟社的創辦人約翰‧文立安(Jean Vanier)和智障者長期相處,在方舟社中看到有的智障者快樂、虔誠、關懷別人、有歸屬感,而有的智障者不快樂、憤怒、有使用暴力和放縱性行為的傾向。他認為現實世界中一般的人也是如此,有的心平氣和,有的苦悶煩惱。

智障者不快樂,不足為奇,因為他們不快樂的原因比一般人來得多。但智障者快樂,極其難能可貴,因為他們應當克服那麼多、那麼大的困難。

智障者對我重大的啟示是:智障者也能快樂!這句話乍聽好像沒有什麼大意思,其實值得我們好好地想一想。

快樂的祕訣是不怨天、不尤人、接納自己、安貧樂道。貧無須是物質方面的不足,能安於智能的不足,這需要多大的精神力量!我們當中有誰甘心和智障者易地而處呢?智障者應該是窮人中的窮人了。但一個人越不容易接納自己,接納了自己的那個人也越偉大。在痛苦中還能歡笑的智障者是皇帝,不過在永恆的光輝下我們才看得見他的尊嚴。

智障者的笑容就是他們對世界的貢獻

智障者不但能接納自己的限制,而且也能發揮自己的能力,哪怕是極微小的能力。格言說:勿以善小而不為;我們也可以說:勿以能力小而不發揮。約十三年前,仁啟中心有十三位同學開始到竹東的碧悠電子公司去上班,負責環境清潔,打掃十四公頃的庭院和廠房,每天的工作相當辛苦,但他們做得很起勁,廠方也感覺滿意,而他們大都是中度或重度智障者。現在碧悠也在大陸設廠,台灣這方面,竹東工廠的一部分已遷往新豐鄉,但公司仍舊雇用來自仁啟中心的員工十三人。

近年來,更多的機構雇用仁啟中心輔導的員工,我舉一些比較有名的為例:全家便利商店、五崧捷運公司、緯群環保公司、卡爾登大飯店、全國加油站、星巴克咖啡、科園郵局、老爺大酒店、東欣紙器印刷廠、交大工五館、新竹貨運、摩斯漢堡及皇城便當店。

總而言之,受過良好教育的智障者能夠接受自己嚴重的缺陷,發揮自己棉薄的能力,在極端惡劣的條件下努力奮鬥,帶著笑容在崎嶇的人生道路上前進。

安貧樂道!如果智障者也能超越自己的貧窮,而成為幸福的人,那麼誰不能夠獲得幸福呢?奇怪的是社會上有許多智力高、收入高、地位高的人卻整天繃緊著臉,笑不出來。一個人就算贏得全世界,卻因此失去歡笑的能力,有什麼益處呢?

台灣已經得到了「貪婪之島」的別號,在我們的社會中智障者的笑容豈不是黑夜的明燈?Marcia H. Rioux認為:「要緊的不是想出許多方法使智障者同別人一樣,要緊的是幫助他們進入社會、參與社會,這意味著智障者能夠對社會有貢獻。我不說智障者雖然和別人有差別,仍舊有貢獻,我說正因為和別人有差別,他們才有貢獻。」不說別的,智障者的笑容就是他們對世界的貢獻──重要的貢獻,而且正因為他們是智障者,他們才能作出這樣的貢獻。

不過,我們受過別人的接納,才容易接納自己。一個快樂智障者的身邊總有一群富於愛心的人。父母和親人最重要,但其他的人也有他們的重要性。希望更多人能進入智障者的圈子,這樣智障者才能由社會邊緣,逐漸進入社會的中央。

作者景耀山神父(1932-2008)曾任仁愛啟智中心董事長,本文為景神父辭世前最後一篇遺作。

 

3.故事與新聞》分數之為害,烈矣!  楊照    2009/03/11   聯合報

連法國紅酒都抵擋不了分數的破壞……

一個美國律師,幾乎個人隻手改變了法國紅酒產業。

這個人叫作Robert Parker1970年代後期,他做了一件很簡單的事,熱心熱情地自費出版一份通訊《紅酒鼓吹者》,在那上面給他能喝到的紅酒打分數,每個酒莊每支酒,都會得到從0100的評分。

以歷史悠久的法國、英國「品酒文學」來看,Parker的通訊簡陋得很,既沒有文字魅力,也缺乏精確的分析。然而,對Parker的美國同胞來說,《紅酒鼓吹者》再好不過。清清楚楚的記分高下,讓他們可以「按表索酒」,這瓶酒得幾分,標價多少,他們也就能夠評估該買還是不該,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看到酒瓶上密密麻麻的法文不知所措。

《紅酒鼓吹者》大受歡迎,他評分高的酒明顯賣得特別好,改變了原來法國酒的市場結構,進而改變了整個紅酒市場的運作。

法國紅酒當然本來就有不同等級,Parker的品味,其實滿通俗滿主流的。富享盛名的五大酒莊產品,在他的通訊裡都得到很高的分數,他並沒有特別去挖掘、發現什麼了不起的紅酒出來,也沒有挑戰既有的等級共識。然而,法國人看待等級的方式,卻和Parker大不相同。等級只是概略的分類指南,同樣等級內有很多很多不同酒莊生產,各有特色的酒。每個人還是會在一個等級裡,找到跟自己口味比較合的酒。換句話說,等級內部擁有很大的差異性。

然而照《紅酒鼓吹者》那樣打分數,每一支酒就放在同一條線上排排站了。任何兩支酒都有兩個分數,也就一定有一高一低,看這種指南去選酒的人,腦袋裡就不會有兩支酒各有特色,可能都值得一嘗的概念。如果他只打算買一瓶酒,他當然買得分比較高的那瓶。

這樣搞下來,長期的結果,就是抹煞差異。美國市場賣的法國酒,都被打分數排排站,站前面的賣得好,站後面的只能訂比較低的價錢,連鎖反應,想要開拓美國市場的法國酒莊,就只能迎合那固定的品味,調整酒的味道。

紅酒變得單調,而且越變越無趣。原來法國人擁有的悠閒品酒,可以嘗試各種酒、可以試釀各種酒的精神快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家越來越激烈,卻越來越缺乏創意的競爭。

考試,尤其是單一線性評分,可以破壞許多好事。連法國紅酒都抵擋不了分數的破壞。讓小孩學點修辭,培養對文字高一點的敏感,不是壞事。就算用古典的修辭分類幫助學生整理修辭方法,也不見得壞。然而,一旦要考試,就變成只能用那種方式學修辭,原本靈活的修辭就變成僵化的標準答案,修辭就不再是修辭,只剩下一堆無聊的名詞記誦,唉!

 

4.大河人生》自卑「落第脯」 發誓像樣才回鄉 記者周美惠 2009/03/15 聯合報

少年吳炫三超自卑,他初中留級過兩次,被譏笑為「落第脯」(台語:留級生);因家中務農,他經常一大早就得到羅東鎮上的商家舀糞、擔屎施肥,過路時人人掩鼻,讓他更加自卑,斗笠愈壓愈低,連頭都抬不起來。

十九歲時,吳炫三經歷人生第一個轉捩點:離開老家宜蘭羅東「歪仔歪」。「大家笑我落第脯、娶嘸某(娶不到老婆),我實在不想待在宜蘭」。他帶三百元坐火車到台北,默默發誓「有一天我要像個樣才回來!」

抵達台北的第一天,他盤算住旅館一晚得花八十元,索性到新公園(二二八公園)內的博物館迴廊暫歇一宿。睡到半夜,一群壯漢抓住他、猛甩他耳光。原來,在附近演出的「矢也大馬戲團」道具被偷,便衣警察抓人卻搞錯了對象,他飽受驚嚇,竟沒得到一句抱歉。七、八年後,大四的吳炫三生平首次開個展,就在同一地點,剛掛好畫,他掉下了眼淚,誰想得到人生的境遇竟然天差地別。

幾經波折,吳炫三終於考上了淡江中學,他的美術啟蒙老師陳敬輝要大家畫自己的手,別人畫手都塗黃色,只有吳炫三塗上五顏六色。因他長年務農手常受傷,手掌上有瘀血的紅色,也有結疤後的咖啡色就是這樣與眾不同的塗鴉,讓陳敬輝發掘出他的天分,也讓吳炫三發現自我,在淡江中學被封為「小畫家」。

陳敬輝影響吳炫三至深。有回上課,吳炫三把自覺畫得較差的一批畫放在地上,立刻被老師責罵:「你怎麼可以把藝術品擺在地上!」「你的每張畫都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從此,他珍藏自己的每一件創作。

高中原本讀丙組,考大學時尚在猶豫該報考什麼科系,就教於陳老師,「能不能考美術系?」老師斬釘截鐵回答:「你只有這條路可走!」吳炫三就此走向藝術這條坎坷的不歸路。

 

5.分數比生命重要嗎? 林旺(國中教師) 2005/04/13 聯合報‧家庭婦女

近來常常看到新聞報導國三學生自殺的消息,大部分因素皆是功課壓力過大,或是家長期望過高所致。看到這樣的新聞讓人忍不住感嘆與惋惜,事實上,這樣的孩子正散布在台灣各個角落。

前陣子,學校裡有位平時表現良好的國三生,突然在某一節課裡未進教室,任課老師急忙通知導師與學務處,導師也趕忙聯絡家長,了解孩子是否有回家。結果家長一聽,緊張慌忙地衝來學校裡找人。

為了怕造成該名學生的恐慌,校方不敢使用廣播系統尋人,只好由老師們與家長在廣大校園裡,瘋狂地找遍每一個角落。找了近一個小時,總算在頂樓的水塔間,發現孩子一個人落寞地坐在裡面。

經過輔導老師的安撫,他才慢慢將心裡話吐出來。原來他覺得升上國三後,每天都活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試當中,天天有小考,然後又是月考、模擬考的,雖然自己成績還算可以,但是距離第一志願仍有段不小的差距。

考得不理想時,總會被老師念上幾句,而當天回家後,爸媽一看到聯絡簿上的分數,又會繼續叨念。此外,每天放學後的生活就是急忙吃個麵包,然後趕著去補習,九點多回到家,邊吃消夜邊看一下電視也不行,馬上就被爸媽趕著去念書,總得念到十二點才能睡覺,隔天一早六點多又得起床。

每天活在同樣枯燥無聊又上緊發條的生活中,一日一日循環,覺得很煩很累,很想解脫,才會蹺課跑去樓頂喘口氣。這次還好孩子及時被找到,否則發生什麼後果難以逆料。

想想看台灣有多少這樣的國三生,有多少的老師與家長為了零到一百的數字逼迫著孩子?為的是什麼?大人總不斷告訴孩子要好好念書,要考上好學校,然而,心智還不算很成熟的青春期孩子,禁得起這樣的壓力嗎?

俗話說「一枝草一點露」,或許讓孩子在這三年裡健健康康成長,適性適才發展才是最重要的吧!一旦生命不見了,再高的分數與再好的學校,對孩子都是空談,對父母師長更是永遠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