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年06月11日──管好舌頭(二)

最近因為將至某國中與國文老師們分享國文教學,不宜舉高中國文教材說明,於是借來六冊國中國文課本,大略速讀選擇適合分享的課文。閱讀過程中驚訝連連,有好多好文章可以開啟智慧,黃永武的〈管好舌頭〉展現極高的說話智慧,真是造福、造禍的雙面刃,令我這即將花甲之翁警惕再三,唯恐當年的國中生早已忘懷管好舌頭,遂蒐集數篇與說話相關的文章,做為兩週的閱讀資料,期望閱讀、思維、內化,並且「舌尖上沾一點蜜,讓滿口都是甜的,舌尖上沾一點愛心,讓口邊都是春風」! 徐茂瑋誌 101.06.04.

1.不一樣的聲音 也許才是最棒李枝桃

2.吳靜吉:傾聽,讓他把話講完

3.親子之間/媽媽!請給我十分鐘 艾美

4.畢恆達:消除語言中的偏見與歧視    

5.我承受的言語家暴/口是心非也是愛?    夏天

6.我有話要說/我就是施暴者    愛莉絲

7.醫界人生-口不擇言 林育靖

8.林中斌:缺乏聆聽教育的國民   

9.笑一個/你不了解我的明白 仙子

10.夫妻篇/說來說去   廖玉蕙  

1.不一樣的聲音 也許才是最棒 李枝桃/國中校長 2011/07/10 聯合報

昨天因為有事,無法整天陪學生考二次基測;傍晚,詢問學校同仁下午的作文考試情況。

她們說,是一個簡單的題目:當我和別人意見不同的時候,「題目很簡單,應該也很好發揮,因為我們平時就常教導孩子,在團體中,必須要以團體為重,為大局設想,有時候意見和別人不同時,就要懂得犧牲,以多數人的意見為主」。

記得自己擔任導師的某一年,學校在耶誕節前夕舉辦班際歌曲比賽,班會時為選歌曲討論了大半天;當決定後,再討論服裝造型、隊伍編排等,又是一番熱烈討論。

過程中,我發現某些人永遠是坐在角落裡聆聽,或事不關己的模樣。因此我刻意找了一位,請她發表意見,她怯懦的說出,可以買玫瑰花,大家一人手持一朵,唱的時候走下台送花給老師們。她說完,便有人嘲笑她:「你嘛!幫幫忙!耶誕節耶!送玫瑰,有病喔!」「這是音樂比賽耶!又不是音樂會搞送花」,此起彼落的揶揄,讓她黯然坐下。當時我雖立即機會教育,告訴大家要尊重他人的意見,下課後也找她來安慰鼓勵一番,但我仍然可以感受到對孩子的傷害。

因此那次比賽結束後,我自己買了玫瑰花,刻意請那些鄙棄耶誕節送玫瑰花的同學代表送給任課老師,並請她們在送完後,談談老師們接受到的表情,「老師們都好高興」「老師們都覺得我們班很窩心」,最重要的是他們發現「原來大家都喜歡玫瑰花」「原來送禮在乎的是心意」,最後我特地謝謝那位提議的同學,雖然她提議的不見得能適用在比賽中,但她的用心貼心卻是讓人難忘的,後來在大家的鼓掌聲中,我看到了那孩子靦腆高興的笑容。

我說起這個經驗時,二名女兒都頻頻點頭。他們也覺得,團體中發表意見的永遠是那些人,有些人也許有不一樣的看法,但都因為怕被嘲笑,所以不敢提,只敢在私底下與好朋友分享。她的意見也許才是最棒的,「你瞧,這題目是要探討我們的意見和別人不一樣時,仍然要我們反省討論自己,為什麼不討論那些不一樣的意見、不一樣的聲音?」

「的確,我們的教育太強調服從多數,卻忽略了尊重他人意見的重要,意見不同不代表是怪胎,或許那才是真知灼見,只是不被大多數人認同罷了,我們應該要更努力教導孩子傾聽、理解、尊重別人的意見,另一方面也要給孩子一個心理建設:自己的意見和別人不一樣時,不代表自己的意見一無是處;自己的意見不被採納時,不代表別人排擠你」,我說得激烈,女兒卻冷冷的說:「說和寫,很容易洋洋灑灑的,但要做到,很難吧!你們大人老是在那邊說些主流非主流、藍綠攻防對決,和自己不同黨派之間,談傾聽都已是奢侈的事了,更遑論接受不一樣的意見?」

我想到了在商業週刊某一期提到「閉嘴」,想想或許我們的生活中,用太多話語想去說服別人接納自己的意見,用太多心思批判不一樣的意見或看法;或許我們更該學會閉嘴,並把傾聽、理解、尊重落實在我們的生活中;或許這才是在教育下一代中,我們最該做到的吧! §

 

2.吳靜吉:傾聽,讓他把話講完 親子天下 2010/11/23

一位教學認真的小學老師,叫同學不要講話,其中一位同學站起來說:「老師!你……」老師插嘴說:「不要講話!」這樣的對白重複幾次後,老師生氣的說:「叫你不要講話就不要講話,你這麼愛說,就到操場把你要說的話大聲說10遍!」他只好走到外面大聲說:「老師,你的拉鍊沒有拉!」幾乎全校的師生都聽見了。如果這位老師稍微傾聽一下,讓學生把話講完,就不會這麼尷尬了。

插嘴或打斷對方的話,是傾聽最大的殺手。這種現象不僅發生在教室裡,也發生在家裡。一位小女生從學校回來,告訴母親:「媽,今天老師懲罰我根本沒有做的事情。」媽媽生氣的說:「不行,我一定要跟老師理論。」停了一下,媽媽才問:「你沒有做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女兒說:「我的家庭作業。」

30年前我跟一群小學生進行句子完成遊戲時,其中一個題目是「媽媽……」,很多同學都寫了類似「媽媽就是我話還沒有說完,就急著插嘴的女人」。30年後的今天,這種插嘴、打斷別人說話的現象仍然普遍,不僅發生在學校和家裡,更常發生在議會的質詢、記者的訪問和主持節目的互動中。

為什麼人家講話時要插嘴?不專心聽講,心裡一直在想自己要表達的意見或辯解,過於擔心對方不知道答案、對對方有偏見等都是原因。

有效的傾聽就是除了注意內容和訊息外,也要傾聽對方的感受。如果聽不清楚,就要請對方再說一遍,還要適時提出問題,表示對對方談話內容感興趣。為了驗證自己的確傾聽清楚,也為了避免衝動插嘴,在聽完對方完整的內容之後,扼要的把對方的話做個摘要,然後再表達自己的意見或辯解。

物理老師說:「牛頓坐在樹下,被掉下來的蘋果打到頭,就這樣發現了萬有引力,多棒啊!」一位學生回答:「老師,牛頓的確是因為坐在樹下,從蘋果掉下來的事件發現了萬有引力。可是,如果他一直像我們這樣坐在教室裡聽講看書,他就不可能發現任何東西。」他顯然對老師在台上拚命講話或照本宣科很不喜歡,可是在講話之前,他卻能正確擷取老師的談話重點。

愛因斯坦說:「如果A等於成功,那麼成功的公式就是AXYZX代表工作,Y代表玩樂,而Z則是閉嘴。」他所謂的閉嘴就是傾聽。海明威說:「我喜歡傾聽,我從細心的傾聽中學到很多。」

既然大科學家和大文學家都認為傾聽很重要,那有沒有研究證據呢?英國學者Lindsay Smith進行了一項為期10個星期的實驗,35位小學生每星期個別和一位訓練有素的成人進行半小時的說和聽。結果說明了:增加兒童被訓練有素的成人傾聽的機會,他們的學習和行為效果就會顯著增進。 §

 

3.親子之間/媽媽!請給我十分鐘 艾美(屏東市) 2009/08/23 聯合報

最近去加拿大探親,住在外甥女家,外甥女夫妻兩人工作都很忙,每天早出晚歸。他們有兩個人人稱羨、可愛又貼心的混血女兒,分別讀小四和小一。

有一天晚上睡覺前,讀小四的艾倫跟我說:「三姨姥姥,妳可不可以跟我們說故事?」原來這兩姊妹自出生後都沒有和父母住在同一個房間,她們自幼都是爸爸給她們講床邊故事,已經習慣聽故事睡覺。可是她們的爸爸現在工作很忙,回家很晚,每天累得洗完澡就想睡覺,媽媽雖有時間,但想看韓劇,教姊妹倆不要吵她,這兩個小寶貝只好要求我說故事。

其實我說故事不過十分鐘時間,姊妹倆就睡著了,她們需要的是大人的陪伴,才能安心的入睡,並不在乎故事的內容。

看著睡著了姊妹倆的臉孔,如天使般的清純美麗,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情境,可是她們父母卻無法珍惜這段美好時光。

我在加拿大時,每晚享受著這段說床邊故事的時間,陪著兩個小天使入睡。

外甥女夫妻不是不愛孩子,只他們也想擁有自己的空間和兩人世界。可是孩子是他們帶到世間來,有血有肉,不是玩具,不是他們想玩時就玩,不想玩就可以丟在一邊的。

讀小一的艾瑪從小吸吮手指頭,吸吮到要讀國小前,她姥姥恐嚇她說,再吃就要把她的手指頭砍掉,她才停止。然而從那以後,她的手、腳指甲就沒用過指甲剪了,全被她用嘴啃得乾乾淨淨。她的缺乏安全感,大人全不在意,認為長大就好了,其實在成長的過程中,孩子心靈受的傷是不會磨滅的。 §

 

4.畢恆達:消除語言中的偏見與歧視     2009/11/13 聯合報

最近針對台大醫學系學生不認真上課的批評,教務長與醫學院院長不約而同歸因於,這是一門由「校外年輕女教師」所教授的課程。不只與事實不符,而且傳達了對於「年輕」、「女性」教師專業的質疑與偏見。

西方早就在八年代編纂「無偏見/無歧視字典」,致力於消除語言中的性別、年齡、種族、地理、身心等歧視。只是在台灣我們仍然不時會看見,將新生訓練稱為Freshmen Orientation(儘管有一半的大學生是女性),或將智慧鐵人創意大賽命名為Intelligent Ironman Creativity Contest(儘管第一屆冠軍隊伍為北一女中),將系主任稱為Chairman(儘管有愈來愈多的女性主管)。

語言承載了許多根深柢固的文化傳統,也傳達了說話者的立場與觀點。當我們使用「愛心媽媽」這個詞語來指涉關心、收養流浪動物的人。它是讚詞,還是強迫她們你丟我撿、解決流浪動物問題的說詞?我們能否接受對流浪動物「安樂死」;它們其實並沒有瀕死,又何樂可言?同樣都不是台灣人,來自歐美國家的稱為「外籍人士」,來自東南亞的就變成「外勞」。而學術界也不自覺有類似的偏見,討論東南亞(弱勢國家)移工,就使用「族裔」的理論,而討論歐美(強勢國家)的移工,就使用「文化」的概念。

名詞隱含價值;怎麼說,更是傳達了不同的意義。例如「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奠定了趙傳在歌壇的地位,但「我很溫柔,可是我很醜」,恐怕就無人傳唱了?再舉一例,我們經常看到媒體有這樣的報導「每隔00小時就有一位婦女遭強暴」,假設我們將之改成「每隔00小時就有一位男人強暴女人」,他們建立在大約相同的事實基礎上,可是前一句強調的是女性受害的嚴重性,後一句強調的是男性成為加害者的普遍性,前一句呼喚的是我們要幫助女人、改善婦女的處境,而後一句則提醒男人應該要自省,不要成為加害者。同理,若要制訂一條性別平等的法令,任何委員會中「女性委員不得少於三分之一」和「男性委員不得超過三分之二」,這兩種寫法有沒有差別?

許多女性主義者強調「命名」的重要性。當絕大多數的性侵加害者是男性、受害者是女性的時候,使用性別中立的語言,會模糊了男人對於性暴力所應擔負的責任。從「大雄毆打玉珍」、「玉珍遭大雄毆打」,到「玉珍挨打」,再到「玉珍是受暴婦女」,男性逐步消失不見,「受害」則逐漸變成女性的認同標記。使用被動式,讓性侵與家暴變成女人的問題,而男人則在此圖像中遺漏了。

語言歧視並非只停留在文字的層次,它潛移默化形塑了我們的價值,進而影響行動。以世界地圖做為比喻,非洲的面積相對於中國加上美國的面積,何者為大?很多人可能會很訝異,非洲的面積居然比中國、美國、印度、西歐、北歐,再加上阿根廷的面積還要大?原因是,我們已經太習慣於教室牆上那幅過度誇大北半球面積的麥卡托或羅賓遜投影地圖了。如果以為語言是客觀的,以為有簡單素樸的如實描述,也就會錯失了檢視自己價值觀點的機會。 (作者為台大建築與城鄉研究所副教授) §

 

5.我承受的言語家暴/口是心非也是愛?    夏天(台北中和)2010/04/22 聯合報

我在單親家庭長大,媽媽長期身兼父職、獨自養育我的結果,使她養成堅毅又強勢的個性。我只有順從她的想法時,才能得到她的肯定與疼愛,一旦我有太多主見或執意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不是得到一連串的責罵,就是被迫領受句句刺入心坎的嘲諷。

如果我嚴重的抗議或反擊,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媽媽會以「白癡啊」、「你去死啦」等難聽的話糟蹋我。

我從來不懷疑母親對我的愛,但我不明白,面對自己的女兒,她怎能如此放縱自己的嘴巴?可能有不少父母也犯過這種錯,也許他們都認定「兒女是我的財產,我要怎樣就怎樣」!

我不斷承受言語家暴,結婚前,如果我稍稍向媽媽抱怨男友的不是,她會冷冷地說:「哼!誰教你有人追就好。」或者「你們是在一起假的喔?」

結婚後,她偶爾會來家裡幫我帶孩子。有一次,我以玩笑的口氣抱怨時鐘壞了,害先生上班遲到,她竟說:「哼!當個家庭主婦,連個時鐘都顧不好。」又說「你不是很厲害嗎?」

我常覺得母親對我有恨,至少她不認為女兒是要被賞識的,她不相信讚美的力量,她只相信責罵的效果,即便在經歷了無數次嚴重的母女爭執後,她仍是固執地以粗暴的方式愛著我。

但年過三十的我,已不再抱怨,要一個五十多歲的腦袋轉念,不如先改變自己,我試著多給她讚美,當她能自己上網查統一發票開獎號碼、當她因為新觀念而願意改變飲食習慣、當她因轉念而避免一場與外婆的嚴重衝突時,我都大大地讚美、嘉許她,而我也的確看到她明顯地流露開心,有時還像孩子一樣地雀躍,我想我們互動的模式終有徹底改善的一天吧!§

 

6.我有話要說/我就是施暴者    愛莉絲(高雄鳳山)2010/05/02 聯合報

讀了〈口是心非也是愛?〉一文,心中久久不能平靜。我就是會對女兒罵「白癡」、「笨蛋」的媽媽。我還會對那個被小兒科醫生建議帶去看精神科的女兒說:「我等著看妳的報應!」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言語暴力者。

我獨自承受著成人世界裡的壓力,那是無法對孩子說的無奈:破裂的婚姻、經濟的窘迫、沒生兒子而受到公婆的冷嘲熱諷、生病的父親,還有累得無法喘氣的工作。面對丈夫的精神暴力,我也曾閉著眼騎車,想著被車子撞死就一了百了,但腦中閃過的是孩子放學開門第一句話:「媽媽,我肚子好餓,有沒有東西吃?」手中的餐包得先帶回去放才行,看來那天沒空「死」!

女兒聰明過度,常因想晚一點去上學而耍詐,假裝胃痛、肚子痛,當醫師對我說,妳女兒沒問題,應該是拒學症,最好帶她去看心理衛生門診時,我真的崩潰了。我的人生為什麼要這樣被人糟蹋,不止丈夫、公婆,還包括親生的女兒!

沒人愛我,我也不知怎麼去愛孩子,我沒有力氣拉著孩子的手,好好的和他們說話,我只剩餘些力氣來對抗自己憂鬱的心情。所以孩子們,若是父母對你們管教的言語太過激烈,問問他們是不是壓力太大?父母也需要孩子的安慰,這樣才能避免悲劇的發生。§

 

7.醫界人生-口不擇言 林育靖 中國時報 2011-02-15

安寧緩和醫療在台灣推行二十年,稍有成績,許多醫院已設有安寧病房並提供安寧居家服務,為了照顧更多臨終病患的生活品質,減少醫療浪費,更成立「安寧共同照護小組」,亦即由受過訓練的安寧醫護人員至各病房探視末期患者,協助簽署DNR(拒絕心肺復甦術)意願書,教導症狀緩解方法,或視需要讓病患轉入安寧病房。

共照小組的護理師憶珍接到會診單,穿梭各病房,卻深刻體會,某些醫師之所以會診安寧,不是因為認同安寧理念,而是要求安寧團隊花心思費唇舌讓病患簽好DNR,以省卻病危急救程序,對安寧團隊建議的緩和療法則視若無睹;或有更甚者。

憶珍花了一個多小時向塗醫師的病患及家屬解釋安寧理念,保證轉到安寧病房絕不等於放棄生命,相反地,是珍惜活著的日子,提高身體舒適度。當家屬好不容易願意敞開心與憶珍對談之際,塗醫師正好來查房,憶珍還沒來得及向塗醫師問好,塗醫師便大聲喝斥病人:你怎麼還在這裡?早就跟你說過,安寧就是等死的地方啦,你看要出院還是要轉過去安寧病房,趕快去辦一辦,不要一直佔住這個床位,很多病人排隊等住院耶…… §

 

8.林中斌:缺乏聆聽教育的國民    聯合報   2010/02/10

「噓!」

我回頭向右後方卅多歲喋喋不休的女士抗議。但是她依然旁若無人繼續高談闊論。這時熄燈後的全場數千人,正在凝神觀看充滿寧靜氣氛的舞台。那是九年十二月廿日下午,台北小巨蛋,「火焰之舞」的序幕。

我不禁回想起一年八月在義大利北部維羅娜(Verona)聽歌劇的序幕。

義大利聽歌劇 萬人鴉雀無聲

這裡,羅蜜歐茱麗葉曾經相愛殉情。古城的市民近年來動了生意腦筋,把兩千多年前羅馬帝國時期建構的鬥獸場轉化為露天歌劇院,可容納兩萬觀眾。下午六點半,人潮開始由六十五個拱門陸續入場。放眼望去盡是起伏鑽動的人頭。穿著亮橙色服裝的醫護人員穿梭各角落,照顧昏倒的老太太或肚子痛的小孩。到處一片熱鬧,熙攘不休。

大約九點,落日餘暉消逝。穿古裝的青年手持大銅鑼出場,「 」的一聲,全體歡欣鼓掌。一分鐘後,他再出場,敲兩聲鑼。又一分鐘後,他出場,三聲鑼畢,退下。兩萬人鴉雀無聲!每人點燃了手邊小白蠟燭,兩萬顆星光昇起。這時,樂團奏起韋爾第歌劇的序曲。高貴的音樂像甘泉般的流出,把我們的靈魂輕放在天使的翅膀上,飛向一個遙遠時空。

老師台上講課 學生台下聊天

兩個場景,同為序幕,對比何其強烈!為什麼?我思索。

在國外教書多年後,我回國內大學,發現不少同學輪到發表意見時,羞澀木訥,甚至手持昨日已寫好的心得,卻發抖念不出來。但是老師台上講課時,他們喜歡台下竊竊私語。如此案例,在大學部、碩士班、博士班都有。

任公職那幾年,我曾代表長官出席行政院院會。令我難忘的是:閣揆院長台上講話,有些部長們台下仍然私語,他們聲音之大在馬蹄型座位對面的我都聽得見!

剛去國防部,在軍中主持會議,令我眼界一開。當其他將領發表意見時,居然有兩星將領與鄰座私語,聲聞全場。與外軍貴賓會談,居然有出席之將領打盹,而且警告後再犯。

在華府智庫服務八載期間,每次耶誕節前數百人盛裝出席的年終酒會是大事。總會安排名學者演講,全場肅靜聆聽,之後大家攜伴下舞池盡歡。國內智庫的尾牙便大異其趣:不止沒有腦力激盪的演講,幾乎從頭至尾麥克風發出震耳欲聾的談笑歌唱,連與鄰座朋友交談都困難。我曾建議調整作法,回答是:「不容易。你入境隨俗嘛!」

安靜聆聽發言 原來要教才會

我恍然大悟:這是農村文化的傳統,要熱鬧,不要冷場!咦,台灣現在不是已由後工業時期進入資訊時代了嗎?而且是要跟世界先進社會接軌的全球化時代嗎?回答:「他們有他們的傳統,我們有我們的傳統!」

我又聯想起世界各地的婚禮:在莊嚴儀式之後,有流動的酒會和入座的餐會,大家隨意交談。但是一旦有人敲玻璃杯「叮、叮」,全場肅靜。所有的注意力聚焦在發言人,而發言聚焦在新人,因為他們才是婚禮的中心。

我們的婚禮呢?台上儘管發言,台下依然聒噪。熱鬧才是喜氣,冷場反是衰氣!無形中,婚禮的中心成了吃喝談笑的你我,新人成了久未見面老朋友歡聚的理由。

我問學生:「這難道是我們引以為傲,而且不容改變的文化傳統嗎?」之後,他們再也不當別人發言時竊竊私語。噢!原來從幼稚園經小學、中學、大學,沒有人教他們如何聆聽。我們希望是有的,在未來。

(作者曾任陸委會副主委、國防部副部長,現為淡江大學國際事務與戰略研究所教授) §

 

9.笑一個/你不了解我的明白 仙子 2009/08/26 聯合報

原住民林阿嬤聽、說國語的能力不是很好,她說的國語,別人經常有聽沒有懂,林阿嬤也很沮喪,她常說:「你們不了解我的明白。」

這句話的「翻譯」應該是:「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為什麼你們還不了解。」

有一次,林阿嬤在看電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趕緊打電話跟別人聯絡,她順手拿起電視遙控器,撥了一個號碼:「喂,喂……怎麼沒有聲音?」

阿嬤又再重撥一次:「唉,怎麼還是沒有聲音?」

旁邊八歲的小孫子瞪大眼睛看了一會,說:「阿嬤,你撥的是遙控器,不是電話。」她才發現自己搞烏龍了。

還有林阿嬤平常打手機,對方如果沒有立刻接聽,就會進入語音信箱,「語音信箱」四個字,阿嬤聽成「玉里香香」。

有一回,等不到對方回話,進到語音信箱的錄音答覆,阿嬤便恨恨的罵回去:「什麼『玉里香香』,我們台東也很香。」

去年阿公過世,葬儀社來詢問如何處理後事,是要火葬還是土葬?阿嬤傷心過度,一方面也不甚了解「火葬」、「土葬」的意思,她心裡是早有打算要火葬的,但是又不知道「火葬」要怎麼說,於是抽抽噎噎的說:「烤……肉,烤肉就好了。」

哇!這下真是令人「你不了解我的明白」了。 §

 

10.夫妻篇/說來說去   廖玉蕙   2010/08/14 聯合報

為了細事,夫妻二人意見相左。妻子伶牙俐齒,步步相逼,他自知不敵,訕訕然進裡屋悶睡。

朦朧中,忽覺妻子趨近,情辭懇摯地懺悔:「有時候,我實在很囉唆!你就多寬諒吧!」

他乍自夢裡醒轉,一時之間納悶這番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到底是黃粱一夢抑或真實人生。妻子兀自滔滔自我反省:「我這人的毛病就是喜歡追根究柢,太過認真,所以常常讓人感覺咄咄逼人,太過犀利。從今以後,一切都聽你的,人生有什麼值得那麼堅持的。我們結婚多年,也不是一天半日了,你就多多擔待囉!別一生氣就跑去睡覺。」

他終於清醒過來!想到好強的妻子不知經過多少峰迴路轉的自我說服才說出這番話來,正想好好表揚她一番,還來不及開口,妻子又接著說道:「可是,說來說去,這到底還是你不對!你若是不講那些邏輯不通的話,我又何至於必須絞盡腦汁來糾正你!」§